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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兵說愛心/ 蔣天機 弟兄
2010/10/22 上午 9:43
老兵說愛心 蔣天機 弟兄
約翰一書四章18節：「愛裡沒有懼怕，因為懼怕含有刑罰。」
「教練官，上頭派你去九連當大排長，恭喜你啊！」接著又小聲說：「那可是個土匪連，班長不好帶！小心點。」旋見他連同學也來關心，勸我不要去！我說軍人能不服從命令嗎？這是民國廿九年二月春節年初三的幾句對話。
我們那一師駐守陝西黃河西岸！西線無戰事，樂得逍遙自在。而今得調實職，該是喜憂參半。但我不然：喜，對我無所謂，因從無名利心；憂則未必，那是我半年多來在重機鎗三連與一些班長們相知有素，他們多是與九連的班長們同一來源。原來這個師是參加廿六年滬戰中命大沒打死的士兵，撤到湖南整訓新兵的老行伍。多在廿二~三歲，是戰前在各地插草標應召的青少年混混，多數不識字。但都愛聽「說書的」所演說的三國演義、水滸傳等俠義歷史說部，而且入迷、相識相好、都能拍胸助人，言行以一「義」字為先，籍隸直魯豫，我亦北人，少年時不用功，那些三國、水滸、七俠五義，不在話下；初中的英文選課還有二漁翁、最後一課，同樣激動我的認知。如今與行伍班長相處，豈會見外。
我被派去的這個排，三個班長都是這號人物。袛因排長粵籍，語言難通，又常官架子駡人，口出三字經，北方漢子如何受得了。於是反射成在外滋事生非，率兵打架，土匪連惡名由此而來。報到前機三連的班長們向我保證，我會相處得宜。
到新單位僅十餘日，全師奉令東渡黃河冰橋、駐防呂梁山頭，担任排哨，東望汾河平原，一望無際，富庶大地郤在日軍蹄下。山坡桃李花開，菓園如仙境。居民已後遷，袛見我們聊往事，相處融洽。此時始知他們三班長是於年除夕午夜時將排長「捉姦」，而且越過連、營長兩層，直接去向團長報告。團長大驚，除責斥胡鬧外，立派副官連夜將此排長密送師部，並斥不得外洩，三班長返連，若無此事！團長原是他們在滬戰中的長官，生死相共，自有患難交情。如今當到了團長，才促使三班長有膽越級報告。可是營連長二人的心情可不是滋味。
四月底奉令下山出擊，夕陽已落夜行軍下山，日宿夜行，以避日軍。五月四日攻汾城，九日攻史村（今襄陵縣）汾河對岸的一大村寨，有寨牆，一如縣城，可以威脅東岸同蒲鐵路日軍運輸綫。那天是全營進攻：八連為正面主力、七連沿汾河西岸阻敵援，重機三連在第二綫支援，我連任預備隊，唯獨我排被指派任營左翼側衛，歸營長直接指揮。
嚮導二人誤路，到達寨外，已見晨曦。我排衝過村寨的西南角，似覺八連尚未攻門，敵已發覺。瞬間受到東岸日軍火車上放列的炮火，逕指機三連，該連被迫向後變換陣地。營長電話不准後撤，該連作啞不奉命。八連亦受牽制而隨撤。敵見機自南門出擊十餘人，被我排自寨角外一懸崖掩護下，以兩挺機槍輪番射擊堵住，迄未再見出來，全營乃得安全後撤。
我的難題來了，一不明全營是否全撤（但聞日砲逐漸遠射），二未奉令撤退，更重要的是我的任務是側衛，此時阻止日軍出擊正是我達成任務的責任。但此後呢？三班長勸我也退，我不答應，說：「任務未了。」如此僵持逾時，始自後衛接到連部傳令撤回。聽說是連長向營長要人，才知道我還在戰場上，也因而回想後撤時有機槍密集射擊，不是日軍的，因為我們用的是俄造輪盤式機槍，有戰場經驗該會分辨出來的。袛不過他那時惱怒心情，那還會知是我排救了他們。
次晨，傳來消息：機三連長被鎗決，還有兩個响導及七連一排長陪死。這位排長是大病後出院，聽說要打仗，不願落人以軍校生怕死的駡名，力排眾勸歸隊了。連夜行軍，體力難支。七連阻敵於河岸，拂曉麥田中匍匐潛行，他竟迷了方向，被後方的督戰隊抓著，陪上了！
我的三班長聽到上述情節，對我堅不後撤的指揮，心存感激。他們的說法是，我未完成任務（那時不明情況）又未奉令撤退，也會死路一條。因為營連長可以三班長富有作戰經驗，會慫恿我自行後撤的，影響全營安危，陪我同罪，豈不報了三月前他們越級報告的心頭恨！
在台看過電視影片「勇士們」，我們稱為「打不死的班長」。其中有很多情節多有愛與義的演出。愛是仁愛、義是信義，這都是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美德。我退休後才有時間與心情回顧往事。在教友、老婆與讀經的誘導下受了洗。讀到約翰一書四章十八節有「愛裡沒有懼怕….因為懼怕裡含有刑罰」一句時，白頭宮女常話當年、但老兵則不應說當年勇。可是愛心的傳播必定以身作則為率先，也就顧不得自擂了。此文因為見證有些曲折，但人事紛爭、爾虞我詐、老謀深算，終竟高於青少熱情！遲暮之年，益感主恩的深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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